【圖／文：行遍天下】

每逢迎神廟會時，響徹雲霄的鼓聲擔任著開路、傳訊的角色，告知大眾神明即將出巡，也營造出熱鬧的氣氛。在舞龍舞獅或是民俗藝陣的表演中，「鼓」也是不可或缺的，咚咚隆隆的聲響及快慢有致的節奏，撼動人心、洶湧澎拜！而傳統戲曲的演奏，也藉由慷慨激昂的鼓聲傳遞出源源不絕生命力。在靠海的彰化線西鄉，有一家碩果僅存的「永安製鼓工藝社」，70年來堅持手工製鼓，在大量機器取代人力的時代之中，更顯難得可貴。

源起請神儀式　福州師傅傳授製鼓

走進永安製鼓，第三代傳人黃呈豐赤腳站在鼓面之上，一手抓著屋樑上的繩索，雙腳有韻律、有節奏的踩踏著鼓面，「鼓皮繃好後要踩鬆，讓鼓面不會太軟也不會太硬。」彷彿一名舞者般，行雲如水的動作展現了畢生功力，下鼓之後，拿起鼓棒和扳手一邊敲打鼓面聆聽聲響，一邊快速用扳手再度調緊鼓皮，動作一氣呵成，令人大開眼界。

然而這僅僅是繁複製鼓工藝中的其中一環，手工製鼓的流程至少有數十道工序。「我如果認真講起來，講到明天也說不完。」翻出一本老相本，黃呈豐娓娓道出歷史。

「我們線西鄉地處濱海，風頭水尾，東北季風強勁，中秋節前後還會海水倒灌，影響收成。」原本務農的一家人生活刻苦。當時，黃呈豐的姑婆在彰化市開設佛具店，佛像雕刻完成之後，舉行請神儀式需要打鼓，姑婆便請來了福州師傅傳授製鼓。有感於生活大不易的祖父帶著父親、叔叔一同去學，於1948開設了製鼓廠，製作台灣廟會的開路鼓、陣頭鼓及寺廟鐘鼓樓用鼓等等，而彰化的南北管戲曲富享盛名，也會來訂作音樂用鼓。

純手工製作 一面鼓需費時一個月

「製鼓的牛皮必須是勞動過的牛，牛有在運動，皮的韌性最好。」回想過去，凌晨3、4點黃呈豐的爺爺就踩著腳踏車到北港或台中的牛墟去買牛皮，買回來後天已大亮，馬上緊鑼密鼓地開始製鼓。在傳統的大灶中燒起一鍋熱水燙皮，再刮毛、刮除脂肪、削掉雜肉，再將牛皮放在麵篩上一片一片曬乾，「要連曬5到7天，所以遇到梅雨季時就很困擾，皮會臭掉。」

種田要看天吃飯，沒想到製鼓也需要老天爺賞臉。牛皮曬乾後還需要放入水槽泡軟，再將牛皮依照用途削到適合的厚薄度。削好後打洞穿繩，將鼓身放在模型架上，以8支拉臂機台綁繩拉出皮型，再將牛皮釘於木桶上進行第2次日曬，曬足後拆釘並檢視鼓皮有無瑕疵，之後將木桶箍上鐵環捶打定型，並在鼓身內裝上響條，再進行繃鼓及調音，調音的步驟之一也就是黃呈豐赤足踩踏鼓面的動作。音調確認後打鐵釘，封釘之後裁切多餘的邊皮，批土修補木桶缺洞並以磨砂器磨至平滑，接著上底漆及油漆，並釘上鋼扣裝飾，鼓面則需漆上透明漆保護皮革，「一面鼓需要一個月才能完成。」

返家接棒 讓宏亮鼓聲響遍各地

黃呈豐從小就不喜歡削牛皮時產生的腥臭味，退伍後曾經在家幫忙一陣子後，他離家前往鞋廠上班。1980年代，日本慕名上門訂做太鼓，拓展到外銷市場，忙不過來的父親呼喚黃呈豐返家接班。

黃呈豐的哥哥因小兒麻痺不能削牛皮，但繃鼓技術一流，而削牛皮這重責大任就落在黃呈豐身上，「削牛皮是最辛苦的，需要全神貫注，如果削壞整張皮就不能用了！」原本全家同心一起製鼓，但隨著父母、叔舅、兄長相繼離世，如今全由他及太太一肩扛起。

為了掩蓋腥味，黃呈豐檳榔吃很大，「吃到都有牙周病了，後來才戒掉。」燃起一根菸，吐出裊裊煙霧後，黃呈豐感慨著：「如今台灣沒有牛了！牛皮只能仰賴進口，但以化學藥劑漂白及以機器輾壓的牛皮品質不夠好，做出來的鼓沒那麼耐用。」加上台灣禁伐，以前鼓身多半使用台灣楠木，現在則以進口木材取代，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！我不是沒有那個工，而是原料取得困難。」一度萌生退意的他，一想到父親交棒給自己的期許，依舊堅持走下去。

只要每回在廟會中，看到自家製的鼓傳遞出鼓聲，就彷彿敲響了他的信念與動力。澎湖天后宮約20多年前曾經向父親訂製了一面鼓安置在鼓樓中，前兩年致電表示，因為父親做的鼓移往博物館展示，想再訂製新的，得知父親往生的消息後，廟方表示：「只要是你們家做的都是品質保證。」讓黃呈豐深受感動。而談起這段往事的同時，彷彿也讓人看見了傳承的意義。

職人台灣百工

永安製鼓工藝社

地址：彰化縣線西鄉溝內路48號
電話：04-758-0841
時間：9:00∼11:30、14:00∼17:00，(週六、日休)，預約制